中国电影的拓荒者张石川

张石川，中国电影的拓荒者。他1890年出生于北仑霞浦，16岁时因父亲去世，随舅父经润三到上海经商，先后供职于华洋公司、美化洋行。

他从1913年导演中国第一部短故事片《难夫难妻》起，便将这门新兴的世界第八艺术——电影，栽植在中国的艺术园地，并尽其毕生精力，躬耕培育，使之茁壮成长。他一生共编导故事影片150多部，主持明星影片公司达17年之久，是世界电影史上为数极少的电影艺术家兼电影事业家之一。

他的主要作品有《三笑》《夜深沉》《金粉世家》《空谷兰》《啼笑因缘》等，故事性强，通俗易懂。1928年导演的神怪武侠片《火烧红莲寺》，在上海电影界引起竞拍神怪武侠片的潮流；1931年他导演了以蜡盘配音的中国第一部有声影片《歌女红牡丹》。张石川凭着良好的英文功底，专攻西洋影戏导演技巧，在早期电影艺术上的探索功不可没。

35年的历程，他编导了150多部影片，这在中国电影史上是绝无仅有的。中国电影史上，第一个导演艺术家，第一个电影事业家，第一个电影企业家非他莫属。

张石川1953年7月8日在上海去世，享年63岁。今天正值这位从北仑本土走出去的中国电影先驱去世63周年，本刊特发此文，以作纪念。

拓荒者的足迹

张石川原名张伟通，字蚀川，生于北仑霞浦。父亲张和巨是个经营蚕茧生意的小商人。16岁时，因父亲去世，他辍学来到上海，投靠舅父经润三。经是当时美商华洋公司总经理（即洋行买办），于是便安排张当了一名小写（类似文书的小职员）。但他人小志大，并未满足于此，一心学舅父也要当个大买办。他白天上班，晚上去读英文夜校，刻苦学习英语。两年后居然学有长进，能讲一口洋泾浜英语，在业务工作中也如虎添翼，可以直接与外国商人打交道，因而结识了不少外国商人。

1913年，在沪美国商人依什尔和萨弗，从另一个外商手中盘进一批电影器材和胶片，在香港路5号的一块空地上，办起了亚细亚影戏公司，拍摄中国影戏。但这两个美国人连一句中国话也不会讲，更不了解中国民情，于是想聘请一位中国人当顾问，依什尔就想到了年轻能干的张石川。张初生牛犊不畏虎，还不知道拍电影是怎么一回事，就一口答应下来。经过一番筹划，他邀请当时很有名气的新剧家郑正秋和掌管民鸣社文明戏班的小舅父经营三合作，组成了新民公司，承包亚细亚影戏公司的全部制片业务。他们承包开拍的第一部影戏名叫《难夫难妻》，电影情节是郑正秋参照潮州家乡封建包办婚姻习俗的一个故事改编的。由民鸣社的文明戏演员参加演出，女主角也男扮女装充任，亚细亚公司老板依什尔担任摄影，张石川和郑正秋分别调度场面和摄影机，指挥演员表演（即现在的导演工作，那时还没有导演这个名称）。就在香港路5号的露天摄影棚，利用太阳光照明拍戏，中国电影史上的第一部故事片就这样呱呱坠地。

创办“梦幻工厂”

电影制片厂在世界各国被称作“梦幻工厂”。张石川在拍完《难夫难妻》后，接连又编导了十余部滑稽短片。从此，他就迷上了这个“编造梦幻”的行当——梦想有朝一日新民公司能取代亚细亚公司，由中国人自己办个拍中国影戏的“梦幻工厂”。

谁知世界形势风云变幻，在亚细亚公司成立后的第二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进口电影胶片断档，亚细亚公司犹如昙花一现，关门歇业，张石川也就断了电影梦。无奈之下，张石川加入了小舅父经营三掌管的民鸣社，做起文明戏来。一年以后，大舅父经润三去世，由于新世界游乐场为经润三与黄楚九合伙经营，经的遗孀汪国贞与黄楚九闹起产权纠纷，结果黄退股集资另建大世界游艺场，与新世界竞争。汪夺得新世界的经营权后，全权委任张石川经营。张的确是个人才，他头脑灵活、点子多，把新世界办成了集中西时新娱乐项目于一处的“游艺王国”，吸引了众多的游客，获利颇丰。年终论功行赏，大舅母汪国贞奖给他一笔丰厚的红利。

1916年，首批美国电影胶片取代德国胶片运抵上海，张石川便利用这笔红利作资本，重温电影旧梦，邀请京剧票友管海峰等人合作，筹集资金，聘请民鸣社的张利声、查王影、徐半梅和洪警龄等为演员，意大利电影商人劳罗担任摄影，他自己与管海峰联合导演，办起第一家中国资本的影片公司——幻仙公司。不久张便将一部揭露鸦片烟毒祸害的舞台剧《黑籍冤魂》搬上银幕，在三洋泾桥民鸣社首映，很受观众欢迎，久演不衰。可惜幻仙公司的资本实在太少，因周转不灵无力继续筹拍，幻仙公司不得不宣告结束。张再次银幕梦断，只得重回新世界游乐场担任经理之职。

1920年，张石川在经营新世界游乐场的3年时间里所表现出来的精明强干、开拓进取的经商才能，为当时上海滩上皮货大王何永昌所赏识，有心要栽培他干一番大事业。就在新世界游乐场易主之后，何就推荐张当上了上海瑞慎洋行的买办，据说他是当时上海滩洋行买办中最年轻的一个。虽然张实现了当洋行买办的夙愿，但仍未忘情于电影，希望有朝一日重操旧业。1922年3月，张看准电影业所包蕴的巨大商机，将何送给他开办大同交易所的2000元资金，转而投资创办明星影片公司。

明星公司创办之初，因招股无人投资，只得采用合股形式，由张石川邀集郑正秋、周剑云、郑鹧鸪和任矜燕四个有志于电影事业的朋友，集资1万元，对外号称5万元资金实力；摄影场和摄影器材暂时向劳罗租用；没有固定演员，视拍摄影片的需要临时聘用。当时的上海电影市场外国滑稽片走俏，美国笑星卓别林、罗克风靡银幕，张决定仿拍滑稽短片，作为明星公司创业片样式。他请来当时新世界游乐场马戏班小丑演员李却·信尔担任主角，拍摄了模仿卓别林游上海洋相百出的笑片《滑稽大王游华记》；继而又拍了一部由郑鹧鸪扮演卓别林、严仲英扮演罗克，两人在剧场院相遇大打大闹的笑片《大闹怪剧场》。但是大出张的意料，他得意创作的笑片在影戏院上映时，却观众寥寥，连成本都赚不回来。张眼看1万元资金行将耗尽，只得接受郑正秋的建议，破釜沉舟，改拍正剧长片《孤儿救母记》。

《孤儿救母记》由郑正秋编剧、张石川导演。张凭借从外国影片中偷学来的门道诀窍，居然把一部讲述家庭伦理道德的影片拍得有头有尾，有情有节，很能投合市民观众的观赏兴味，在爱普庐活动影院首映就引起轰动，连日座无虚席，使资金短缺、濒于夭折的明星公司大赚一笔，从此明星公司便在上海滩上站稳了脚跟，获得了发展。

《孤儿救母记》的成功，不仅救活了明星公司，也使张石川确立了在中国电影导演界的地位。在明星公司开业的头3年中，张沿着这条正剧长片的路子，接连导演了《玉梨魂》《空谷兰》《最后之良心》等17部影片，仅此一项便占明星公司3年影片总产量的2/3。在中国早期电影界，张导演的影片运用传统的叙事手法，深入浅出、娓娓道来，部部都是卖座片，这既为明星公司带来了巨大的经济收益，也为明星公司赢得了响亮的社会声誉。

1928年，张石川为增强明星公司的实力，决定增资20万元，公开向社会招股。与5年前初创时招股无人问津的景况相反，许多投资者不请自来，十分踊跃，一举就招足满额。有了雄厚的资本，张正式向国民政府工商部登记注册明星影片股份有限公司，它是当时中国最大的一家电影制片公司，张也以总经理兼导演的身份，主持业务达17年之久。

才艺双绝的电影人

张石川对电影原是个门外汉，他在1913年导演《难夫难妻》之前，也仅仅看过几部“西洋影戏”的短片。他既不懂什么叫电影导演，也不懂电影艺术是怎么回事，他完全是依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和锲而不舍的刻苦钻研，边学习边实践，才逐渐掌握这门新兴的艺术。他一生编导的影片多达150余部，这个数字在世界电影编导中也是少有的。作为中国电影的拓荒者，他在中国电影发展道路上表现出来的才华，可谓出类拔萃，堪称多才多艺的电影人。作为电影编导，他编导的电影片大多具有民族文化内涵，故事性强，通俗易懂，老少皆宜。他的导演艺术风格浓郁细腻，很能调动观众情绪，往往能使妇女观众哭湿几条手帕，或者笑得前仰后合，回味无穷。作为一个电影事业家，张有自己的一套经营管理理念，他广纳贤才，特别是千方百计将一些有名望有实力的导演和演员罗致进明星公司，组成一支强有力的创作班子。他平生最得意的两大“杰作”，一是从大中华百合影片公司挖来了红极一时的大明星张织云，另一是从天一影片公司挖来了银幕美人胡蝶，这两位演员后来都被观众戴上了“电影皇后”桂冠，为明星公司赚取了巨额财富。1925年张织云主演影片《空谷兰》，票房总计收入累计高达13万元。1933年胡蝶主演的有声片《姐妹花》，票房总计收入达20万元，超过《空谷兰》，双双创下了当时中国电影票房之最。

抗日战争爆发后，明星公司新建成的枫林桥总厂被日寇占领，日寇原想以明星基业要挟张石川，诱迫他出山为其办电影厂，但被张拒绝，恼羞成怒的日寇竟然纵火烧毁了明星总厂。避居租界的张痛心之余，以上海沦陷前从总厂抢运出来的一些电影器材和底片作资本，加入由柳中浩、柳中亮兄弟设在租界内的国华影业公司，担任制片和编导，并想借此等待机会东山再起，恢复明星公司事业，但战争局势的发展却使张石川的梦想一再破灭。1942年12月爆发太平洋战争，日寇同时占领上海租界，操纵汪伪政权，强行将留在租界内的新华、国华等12家中国资本的电影公司合并，组成中华联合制片股份有限公司，留用张担任分厂厂长、导演和制片部长。抗战胜利后，张曾应香港大中华影业公司邀请，协同周璇、舒适等前往香港拍片。这期间，从上海传来消息，说张石川、柳中浩和李丽花等一批留沪影人已被指控犯有汉奸罪被起诉，张闻讯，心脏病和糖尿病同时发作，从此就辗转病榻。为了洗清“汉奸”罪名，年近花甲的张石川前后奔走，耗尽了他残存的精力。

上海解放后，上海电影制片厂念其为中国电影所作的贡献，决定为张石川安排适当工作，但他已身心憔悴，未能复出，1953年7月8日病逝于上海。

让我们看看张石川所创造的“中国电影第一”，这是个非常辉煌的排列。

中国第一部故事片《难夫难妻》

中国第一部武侠大片《火烧红莲寺》

中国第一部喜剧片《掷果缘》

中国第一部反帝片《黑藉冤魂》

中国第一部劳工片《劳工之爱情》

中国第一部体育片《二对一》

以上影片导演都是张石川。人生辉煌到这个地步，也足以无憾了，足以含笑九泉。民国初年，中国电影事业刚刚起步，就象一幅长长的画卷，刚刚隆重地铺展开来，摊在桌面上，所有纯净的空白，等着才情澎湃的艺术家们去描绘、去填补。张石川横空出世，用他磅礴的才气，天马行空的想像，在这幅崭新的画轴上，留下了光彩夺目的开山笔锋。他所导演的电影，几乎每一部都叫好卖座，每一部都有艺术及技术上的创新，每一部都有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在他影片里担当过角色的演员，后来都成了名噪一时的大腕。因此归纳起来说，他所导演的影片，注重故事性、注重商业性、注重创新、捧红了大批艺人。

张石川的一生，是传奇的一生，也是为钟情的电影事业奉献的一生。